2022年8月25日,一位小哥哥帶上老婆、牽著狗,千里迢迢坐飛機,遠赴新加坡,上任新工作。
入職前兩周,他收到遠洋合同,一切順利;
起飛前兩天,得到HR的熱情歡迎,心潮澎湃;
起飛前幾秒,接收下周工作安排,幹勁十足;
但沒想到,打個盹的功夫,工作就沒了。
落地後,他在機場接到合約取消電話,瞬間原地失業。
(被毀約網友公眾號截圖)
這樣的故事,在幾天內接連上演,幾十位被臨時毀約的準員工,將一家東南亞電商巨頭推上熱搜。
9月15日,集團創始人兼老總李小冬,發表內部信:
在公司實現自給自足前,管理團隊不領取任何現金報酬。
所有成員,從外到內,節衣縮食,全面抗寒。
昔日的新加坡首富,這次能挺過嚴冬嗎?
2019年,張勇把四川火鍋端向世界,蟬聯兩屆新加坡首富,大出風頭。
2021年8月,鮮香麻辣味變淡,黑馬李小冬乘勢追擊,以198億美元資產,接棒首富寶座,過了一把老大的癮。
(李小冬)
但位子還沒坐熱,就讓靠醫療器械發家的李西廷搶去,再也沒能拿回來。
2022年9月,《福布斯亞洲》雜誌公佈最新戰況,受疫情黑天鵝影響,各位大佬資產只減不增,排名起起落落。
李西廷身家縮水近1/3,但依然堅挺鰲頭,穩坐第一。
張勇屈居第六,比做首富時掉價113億美元。
而李小冬的財富值僅剩53億美元,直接跌出前十榜單,“划水”最厲害。
遙想當年,李小冬曾受教於喬布斯,跟馬化騰稱兄道弟,多次乾倒馬老師。
集團市值一度飆漲至2000億美元,是東南亞最大、亞洲排名第三的互聯網公司,何等風光。
如今,他卻在內部信中寒酸規定:
商務旅行降至經濟艙票價、餐費限制在每天30美元、酒店支出不超過每晚150美元……
從突圍至崛起,再到寒冬,他都經歷了什麼?
1978年,李小冬在天津出生,父母在國營企業上班,家境普通。
他從小規規矩矩,按部就班考入上海交大工程系。
畢業後,他先後在康寧、摩托羅拉等跨國大企上班,朝九晚五,跟爸媽的工作一樣安穩平淡。
李小冬性格內斂,給自己起的英文名也很低調,叫Forrest,就是《阿甘正傳》里男主的名字,很有大智若愚的意思。
而這時候比他小5歲的陳歐,還沒有為自己代言化妝品,正在網吧玩游戲玩得昏天暗地,順便拿拿奧數獎,併在16歲這年,考取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的全額獎學金。
天高任鳥飛,海闊憑魚躍。
陳歐脫離了父母的管束,玩起游戲來更加不亦樂乎。
他抽空參加競技比賽,時不時拿個冠軍,小日子精彩刺激,是乖孩子李小冬體會不到的快樂。
李小冬的日常簡單規律,不是在上下班的路上,就是在去美國看女友的飛機上。
2005年6月,學霸女友畢業於斯坦福大學。
作為一名稱職的男友,李小冬自然要趕過去,共享難忘時刻。
只是沒想到,一個人的出現,徹底打亂了李小冬的未來規劃。
當年6月,大學沒畢業的喬布斯,出現在斯坦福的畢業典禮上,做了他生前最動人心魄的一次演講。
他講述自己的成長故事,從被收養到輟學、被親手創辦的公司踢出局、二次創業重回巔峰,以及面對癌症和死亡的威脅,感動和激勵了臺下成千上萬名聆聽者。
“Don't be trapped by dogma(不要被教條束縛)”、“stay hungry,stay foolish(求知若飢,虛心若愚)”等諸多名言,深深擊中了李小冬的心,讓他久久不能平靜。
回來後,李小冬就把安穩的工作辭了,跟銀行貸了12萬美元,考入斯坦福商學院進修。
由此,理工直男和叛逆小子的人生,開始發生交集。
(陳歐)
畢業後,李小冬跟隨女友到新加坡發展,遇到了還在讀大四,但已經開始創業的陳歐。
陳歐將愛好發揚光大,創辦在線游戲平臺GGgame。
短時間內用戶達千萬,成為在中國之外最大的游戲對戰平臺之一。
事業做大了,人員配備也要跟上。
經人介紹,李小冬加入團隊擔任CEO,負責公司管理、拓展等事宜,占股30%。
就在事業蒸蒸日上,前景大好的時候,創始人陳歐又開始叛逆。
他非要拋下一切去讀書,連投資人徐小平送來的錢都不要。
2007年,陳歐24歲,考上了斯坦福大學,成為校史上最年輕的MBA學員。
他糾結了:是去美國讀書呢,還是留下來繼續幹事業呢?或者一邊讀書,一邊遠程操控?
放棄留學,陳歐捨不得,畢竟這跟中彩票一樣的錄取率,不是誰都有機會。
要是拿了徐小平的錢,邊讀邊乾,又怕力不從心,辜負前輩好意。
何況斯坦福一年兩百多萬的學費,也還沒有著落。
與其兩頭做不好,不如把公司賣了,既能套現還學費,還能作為二次創業啟動資金。
最後,權衡半年多後,陳歐以70萬美元的價格,把公司賣給了李小冬,順便還帶走了一位合伙創始人。
這下可好,李小冬從美國過來,陳歐又趕去美國,陰差陽錯,意外接了個大盤。
要是當初陳歐不這麼折騰,多花點心思在“游戲”上,乖乖收下徐小平的投資,說定往後新加坡首富的位子,就輪不到李小冬。
2009年,陳歐畢業回國,走上“為自己代言”的二次創業之路。
李小冬則把GGgame改組為Garena,傍上另一位貴人大腿。
這一年,馬化騰登上《財富》雜誌,成為“2009中國最具影響力的25位商界領袖”之一。
同時,他在境外施展魅力,收購美國知名游戲公司40%股權,成為具有絕對話語權的第一大股東。
都是靠游戲發家,又是老鄉見老鄉,兩眼淚汪汪,李小冬找上馬化騰,一頓情感輸出加願景暢想,成功拿下該公司旗下一款游戲代理權。
這款游戲,就是日後風靡全球、令無數玩家瘋狂的《英雄聯盟》。
之後,《王者榮耀》、《穿越火線》、《全民突擊》等耳熟能詳的游戲,全部被李小冬拿下其東南亞獨家代理權,成為當地游戲一霸。
馬化騰給出的這待遇,直接讓李小冬的公司市值,迅速達到10億美元,被稱為騰訊在海外的“親兒子”。
對親兒子的疼愛遠不止於此,光是給業務還不夠,還要親自上陣指導。
2013年,馬總開始為李小冬提供投資和技術支持,開展更全方位的游戲合作和授權。
(馬化騰)
李小冬也很爭氣,一邊拿著超優質資源,一邊自力更生,開發自己的專屬手游。
2017年,Garena推出第一款自創游戲《Free Fire:我要活下去》,讓東南亞的年輕人也加入到“吃雞”的全民狂歡中。
2018年,這款游戲全球註冊用戶達2億;
2019年,成為Youtube上觀看量排名第一的手游;
2020年,下載量全球排名第一;
2021年,該游戲收入達到11億美元。
單憑這款王牌產品,就讓公司業績在四年裡翻了8倍。
其中,印度是該游戲的第一大市場,貢獻了26%的下載量。
為了迎合部分地區網速不夠快的實情,李小冬團隊在配置、模型、畫面等方面都做了相應降維調節。
比如為了加快游戲節奏,將原版的100人對局,縮減至50人;
提供更為精確的輔助瞄準,提高玩家命中率;
射擊彈道也不會下降,而是指哪兒打哪兒,留住新手小白。
雖然《Free Fire》被指為“低配版吃雞”,但在同類競品中,體感最佳。
懂得因地制宜,關註下沉市場,是李小冬打開市場的關鍵要素。
之後,他還將憑藉此洞察力,殺出另一條血路。
期間,“親爹”陸續砸下不少真金白銀,入股Garena。
隨著融資不斷加大,馬總集團成為李小冬公司第一大股東,關係日益緊密。
規模大了,錢多了,就要走出國門,謀求更多資本助力。
2017年10月20日,李小冬將Garena改名為Sea(冬海),奔赴紐約證券所掛牌,成為東南亞首家互聯網上市企業。
騰訊手握其近三成股份,實力寵娃。
游戲這塊業務算是徹底穩了,冬海集團也因此被外界看做“東南亞小騰訊”。
李小冬雖然游戲沒有陳歐玩得好,但不負所托,把游戲公司經營得風生水起。
可光一條腿走路有點慢,要想跑得又穩又快,還得多裝幾條腿。
這腿具體怎麼接,李小冬的辦法還是向大佬靠攏。
這一次,他學習的對象是馬雲。
2012年,東南亞本土電商購物平臺Lazada(來贊達)橫空出世,讓無數網友足不出門,實現線上剁手。
四年後,馬雲出手10億美元,控股來贊達51%股份。
次年又加碼10億,拿下其83%話語權,為東南亞人民帶來雙十一大促。
李小冬心癢難耐,帶著5.5億美元融資,也殺入電商賽道。
(馬雲)
但自己工程系畢業,專業不對口;
玩過幾把游戲,也是半路出家,對網購市場是一竅不通。
除了有錢,身無所長,該拿什麼跟千億市值的馬氏集團一爭高下呢?
最好的策略就是用人才。
馬雲曾提到他的選人標準:第一要聰明,然後看性格。
李小冬找到了這個符合馬總標準、為己所用的人才馮陟旻。
馮陟旻,江蘇人,跟劉強東是老鄉。
當馬化騰拉著劉強東組隊,抗衡馬雲時,馮陟旻也在打造自己的光鮮履歷。
高二時,馮陟旻拿到公費留學名額,進入新加坡國立大學計算機系,後去往李小冬的奮發之地斯坦福大學進修。
畢業後,他進入國際知名咨詢公司麥肯錫,一干就是7年。
輾轉多地後,他進入主戰場——來贊達公司,負責跨境業務。
就在馬雲勢力占領來贊達前夕,馮陟旻仿佛未卜先知般,帶隊辭職。
2014年,在李小冬的盛情邀約下,馮陟旻加入,擔任新業務CEO。
這個新業務,就是日後對戰來贊達的電商平臺shopee(蝦皮),李小冬的“新腿”。
同事評價馮陟旻:聰明,反應快,記憶好。
(馮陟旻)
2015年,因為女兒說“想念淘寶”,李小冬便奮發圖強,在馮陟旻的主導下,創辦蝦皮。
作為過來人,馮陟旻參與了來贊達的創辦。
他曾在內部擔任東南亞地區的總經理兼首席採購員,實戰經驗豐富,且瞭解競爭對手,是完美的新業務操盤手。
與此同時,黃崢在馬雲眼皮子底下,孵化出砍價購物平臺,在國內搶占中小賣家市場,成果顯著。
李小冬冷眼旁觀,很快get到自家業務突破點,用低價、游戲化的產品思路打差異戰,深耕當地批發商小群體,融入本地社群。
國內玩過好幾輪的燒錢大戰,重新在東南亞市場打響。
為了給予不同地區的用戶貼心服務,李小冬主張將一個APP開發出多國版本,與當地民俗結合,什麼泰國潑水節、巴西狂歡節,節日氛圍滿滿。
他用免運費的補貼方式,以及病毒式營銷,迅速贏得一席之地。
這邊,成龍帶著功夫和搞笑天賦,作為李小冬電商平臺9.9購物節形象代言人,在竹林里唱唱跳跳,歡樂非常。
而馬雲那邊,則派出韓國人氣偶像玄彬,靠氣質和顏值取勝。
為了打廣告,李小冬不遺餘力,跨界宣傳。
2020年1月,李小冬收購新加坡警察部下屬球隊,從之前只在線上玩球小游戲,開啟真人玩家模式,順道還加入新加坡東京奧委會,擔當執委。
他把商業和體育融合,簽約羅納爾多作為全球代言人,擴大影響力。
在戰略正確、資金到位的猛烈進攻下,李小冬培植起來的後起之秀,迎來反殺。
從2016年到2019年,蝦皮營收從1770萬美元,瘋長至8.2億美元。
在2018年時,訪問量已經非常接近來贊達。
次年,蝦皮數據正式反超,成為東南亞和臺灣地區下載量第一的購物app。
電商平臺首戰告捷,李小冬沒有停下擴張步伐,再次發動複製粘貼技能,鼓搗在線支付系統,推出數字金融服務平臺Seamoney,在當地大受歡迎。
李小冬集團因此有了第二個封號:東南亞阿裡。
2020年11月,新加坡副總理為李小冬頒發“年度傑出商業獎”,以表彰集團通過技術改善消費者和小型企業家生活的卓越貢獻。
2021年,得益於疫情期間網購的剛需增長,電商平臺總訂單量達61億美元,同比增長116.5%。
幾個月後,李小冬以一往無前之勢,坐上新加坡首富之位。
然而,還沒得意多久,“親爹”就先發制人,透露失勢苗頭。
2021年1月,亞馬遜電子閱讀器Kindle大面積缺貨,引發粉絲猜測:這是要跑路了?
官方緊急回應:只是貨賣太好,售罄而已。
這才讓廣大鐵粉放下心來。
可是話放出去還不到半年,6月2日,亞馬遜就發佈停運通知,正式退出中國市場,電子書店不再更新。
這下子,說好的看書神器,真的變成了泡麵蓋板。
相比於亞馬遜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承認的“騙術”,騰訊要直接了當得多,在1月4日,簡單直白表明退出態度。
馬化騰集團宣佈減持冬海集團股份,由21.3%減至18.7%,並將持續減持至10%以下,為大勢寒冬再添一抹冰冷。
其實早在去年,敗勢就已漸顯。
李小冬極速擴張的兩項新業務,一直靠吃游戲老本輸血,如今再難供應。
想想看,每打進一個新市場,就開發對應APP服務,然後燒錢搶地盤。
如此循環往複,風險極大。
根據集團財報,2021年,數字娛樂業務的營收達28億美元,看起來還不錯。
但別忘了,李小冬有三條腿,能不能走穩,得觀全局。
果然,那兩條新腿有點讓人不忍直視:
電子商務和金融服務,各虧損26億美元和6億美元。
加減下來,就是個虧。
曾一度超越馬老師的電商業務,在各地的表現不盡如人意:
2022年3月6日,蝦皮在法國上線僅四個月就下線;
3月28日,印度站點關停;
6月18日,西班牙點關停……
連產奶量最多的王牌手游《Free Fire》,也在印度遭遇滑鐵盧,被政府發放紅牌禁令。
李小冬說:這不是一場會很快過去的風暴,負面情況可能會持續到中期。
集團自去年高光時刻以來,股價跌落近1700億美元,財務狀況嚴峻。
擴張受阻、大佬撤資,李小冬唯一的自救方法只能是裁員。
公司今年上半年還在大張旗鼓地招人,8月份就傳來大規模減員的消息。
應屆畢業生首當其衝,成為重點下崗對象。
開頭提到的落地失業的慘事,只是“撕offer”事件中的小小一環。
緊接著,就是9月份的實錘發聲,宣佈進行團隊調整,並削減部分崗位。
有內部員工稱,10:15分線上開會,七分鐘結束,被約談過的同事,分分鐘消失在辦公軟件中,查無此人。
上午開裁員大會,下午就捲鋪蓋走人,互聯網速度體現的淋漓盡致。
大環境如此,無可奈何。
等到春暖花開那天,不知江湖還有幾人尚在,首富之位又待何方英雄。
作者:朱小鹿&雯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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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好,我是朱小鹿博士,是90後,也是武漢大學博士,新加坡國立大學博士後。
主業一門心思搞科研,副業用零碎時間寫稿。
用動人的筆觸,寫走心的真實故事。
關註我@朱小鹿。或者點贊、評論、私信我,互相探討學習,一起努力蛻變,成為更優秀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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