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日本,她曾經是個網紅。
站街50多年,只為等待一個人的出現。
或許世人覺得她是如此怪異荒誕,可誰又能讀懂她隱藏在心裡那數十載的深情呢?
她說:
許多人問我夜晚一個人在踟躕路上的心情,我想起的卻不是孤單和路長,而是波瀾壯闊的海和天空中閃耀的星光。
她叫橫濱瑪麗,她的職業,是一名妓女。
1
在1995年之前,如果你在日本橫濱的街頭,就會看到這樣一個老人。
她穿著一襲白裙,臉上塗成雪白,化著濃妝,滿是皺紋。
她出沒於街角的咖啡廳外,拉著一個行李箱,走來走去。
紀錄片《橫濱瑪麗》
其實,她原名叫做西岡雪子,可見過她的人都將她稱作“皇后陛下”,她也有另外一個名字,那就是瑪麗。
所以,一說起橫濱瑪麗來,有人會第一時間想到她。
2006年,日本上映了一部名為《橫濱瑪麗》的紀錄片,將這個女人的故事娓娓道來。
一時間,竟有人為她感到心酸,也為她落淚。
然而橫濱瑪麗,在這部紀錄片上映前,已經去世。
因此,一些人們會用各種方式去紀念這個老人。
日本作家,詩人,歌手,攝影師,舞蹈家等也曾紛紛把老人柔進了各自的作品中。
日本演員五大路子也將她的事情搬上了舞臺。
五大路子
2
橫濱,一個充滿了時代色彩的城市。
1945年,日本戰敗,美國強行占領了橫濱沿海一帶。
日本政府為了保護絕大多數女性的安全,特意撥了一筆款項,用來招募一些有姿色的日本女性,供美軍享樂。
也就說,犧牲少部分女性,來換取大部分女性的貞潔。
併成立了RAA(特殊慰安設施協會)。
在那個年代里,女人的地位很低且沒什麼尊嚴,唯一的親人,也就是瑪麗的弟弟,為了霸占家業,將她給趕出了家門。
她的父母在戰亂中早就去世。
為了養活自己,20歲左右的瑪麗,看到了報紙上看到RAA的招聘廣告:
涉外俱樂部招聘女性事務員
包吃住、高薪水,限18至25歲女性
這則誘人的招聘廣告對於流浪在街頭的瑪麗來說,無疑是雪中送炭。
如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,她狠狠地抓住,可是她並不知道,這項工作的主要內容。
只是令瑪麗沒有想到的是,想得到這份工作的年輕女性,並不是只有她一人。
好在,她會講英語,會彈琴,會畫畫,再加上容貌姣好,很快在數萬名報名者中脫穎而出。
然而,正當她以為自己前程似錦之時,卻陷入了黑暗深淵。
她沒日沒夜的接客,慘遭美軍蹂躪,叫天天不應,叫地地不靈。
直到花柳病在美軍間肆虐後,美國便強制要求日本關閉RAA。
可是,這一關閉,也讓瑪麗失去了工作,以及收入來源。
日本政府沒有管她們,她們只能化著濃妝,穿著暴露的衣服,成為了一名站街女。
她們的主要客人依舊是美軍,因為,那些美國大兵有錢。
而瑪麗則不同,每天會打扮得漂漂亮亮,穿著乾凈的衣服。
那時候,一把遮陽傘,一身復古裙裝是她的標配。
加上她高冷的性格,也讓她很快成了這橫濱的風月場里,最有名的一個妓女,可能“皇后陛下”的這個稱呼,也是從這時候而來。
美國大兵很吃她這一套。
舞蹈《橫濱瑪麗》
其實當時,瑪麗和其他進過RAA的女性一樣,不僅被政府拋棄,也同時被日本人嫌棄,而這些日本人,完全已經忘記了,這些站街女是為何淪落成現在這樣。
慢慢地,站街女各自離開了橫濱街頭,去尋找其他的方式討生活,只有瑪麗,留了下來。
她說:
我毫不羞愧,沒有誰願意麵對自己曾經的醜惡,國家或人民都是,要麼隱藏要麼選擇性眼瞎,這些我們都很擅長。
而她,也遇到了他,一個美國軍官。
他們相愛了,還送給了瑪麗一枚翡翠戒指作為定情信物。
但是,那個美國軍官最終隨著隊伍回國,臨走前,他給出了一個承諾,那就是讓瑪麗等他,等他從美國回到日本,二人就結婚。
而這枚戒指,以及這句承諾,也是瑪麗一生的寄托。
舞蹈家大野慶人曾這樣描述二人分別那天的畫面:
輪船放出彩帶離岸的時候,人群擠在岸邊欣賞這熱鬧的場景,瑪麗就在岸邊唱歌,即使人群涌來也沒有停止。
像電影一樣的場景,是瑪麗在昭和時代的落寞。
大野慶人
瑪麗回到了橫濱街頭,她堅持將自己的臉塗成雪白,只為有朝一日,那個軍官回來,能夠第一時間看到她。
可遺憾的是,他再也沒有回來。
日復一日,年復一年。
3
隨著時代發展,曾經風靡一時的風月場所,也漸漸消失不見。
只有瑪麗依舊堅持著,她成為了被人們唾棄的存在,就算這樣,瑪麗依舊我行我素。
瑪麗常去的一家理髮店,有一天將她拒之門外。
原因是,很多熟悉的顧客都請求她,不要再來了。
瑪麗沒有說什麼,而是拉起行李箱便離開了。
紀錄片《橫濱瑪麗》
她固定去的地方,那就是美容店以及咖啡店。
在美容店里,有一種能夠將臉塗抹雪白化妝品,很好用。
她會站在咖啡店的角落,來招攬生意。
並會在咖啡店里,喝上一杯咖啡,由於客人們嫌棄她使用過的杯子,因此在咖啡店里,瑪麗擁有自己專用的杯子。
紀錄片《橫濱瑪麗》
她撿了一個椅子,椅子上用中文刻著三個字“我愛你”,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讀懂。
紀錄片《橫濱瑪麗》
也有好心人,給她安排了一個睡覺的地方,那就是一座大廈的大堂里。
紀錄片《橫濱瑪麗》
她說:
如果說我是個妓女,那麼我永遠是個妓女,作為妓女的本分,我一直會永遠做下去。
時間來到1991年,瑪麗認識了次元郎,這時候,她已經70歲了。
她沒有等到美國軍官,卻遇到了一個男人。
二人惺惺相惜,成為了好友。
紀錄片《橫濱瑪麗》
因為次元郎雖說是一名歌手,可喜歡穿異裝,是是一名同性戀者。
在戰時,他的母親為了養活他和妹妹,也做過妓女。
為了那點少年敏感的脆弱心,他曾對自己的母親說出了很多無法原諒的話,並深深傷害了母親。
母親雖說早就去世,可對於次元郎來講,他的心裡充滿著對於母親的愧疚。
他遇到了瑪麗後,聽聞瑪麗曾經是一名妓女,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母親。
他也仿佛將瑪麗當做自己的母親,尤其是瞭解到,瑪麗的生活很是艱難,便極盡所能幫助著瑪麗。
他們每周都會見面,給瑪麗唱歌,陪著她聊天。
瑪麗也變了,她逐漸變得愛笑了。
紀錄片《橫濱瑪麗》
她也一直無法忘記那位軍官,除了堅持留在橫濱街頭外,她也堅持著將臉塗成雪白。
紀錄片《橫濱瑪麗》
直到1995年,一場大雪過後,瑪麗消失了。
人們發現,在橫濱街頭,仿佛消失了什麼。
那個滿臉塗成雪白,化著濃妝,穿著白裙子亦或是奇裝異服的老人,消失了。
或許瑪麗,再也等不下去了,她離開了橫濱,去了老家。
離開前,她給次元郎寫了一封信:
如果再給我三十年,我一定努力變成一個好老太太。
六年後,次元郎在鄉下的養老院里,找到了瑪麗。
這時候的她,早就卸下了濃妝,變回了自己。
她不再是慰安所里以及風月場所中“皇后陛下”,也不是整日站在橫濱街頭的瑪麗。
這時候的她,叫做西岡雪子。
在敬老院中,次元郎站在臺上,唱了一首歌。
這是二人十年前第一次遇到時,次元郎唱給西岡雪子的歌。
歌名《I Did it my way》
正如歌曲中表達的一樣
我絲毫不羞愧,用我自己的方式活著。
我有過後悔,可是很少。
明天我將離開世界,與你們一一告別,
這些年我過得很完整,用我自己的方式活著。
西岡雪子坐在臺下安靜的聽著,那一刻,她是一個慈祥的老人。
紀錄片《橫濱瑪麗》
在二人的分別的六年間,次元郎得了癌症。
最終,2004年次元郎去世,2005年,西岡雪子也隨之而去。
在紀錄片的最後,他們手牽手,走在養老院的走廊內,那時候的二人,如此歡快。
紀錄片《橫濱瑪麗》
西岡雪子的一生,幾乎生活在別人嫌棄的目光中,偶爾出現的一些好心人成為了她心中的光芒,而那個留下承諾的軍官,成為她此生的執拗。
不過,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。
無論是西岡雪子還是次元郎,正如歌詞中所寫的那樣,他們不後悔,畢竟他們用自己的方式活著。
西岡雪子,1921年出生,享年84歲。
年輕時的西岡雪子——森日出夫攝
年老時的西岡雪子——森日出夫攝
圖源:
紀錄片《ヨコハマメリー(橫濱瑪麗)》、攝影集《魅影:橫濱瑪麗》。
參考內容:
紀錄片《ヨコハマメリー(橫濱瑪麗)》
知日《她用遭人唾棄的一生,等一個永遠等不到的嫖客》
李起凡《如何看待西岡雪子(橫濱瑪麗)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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