錫滕森是德國西北部一個僅有一萬居民的小鎮,但誰也不會想到,一起牽涉7條人命的滅門慘案徹底打破了這個小鎮原有的平靜。
2007年2月5日凌晨,一位47歲的德國男子照常來到年餘酒樓,接自己的妻子下班回家。
年餘酒樓是當地比較有名的一家中餐館,老闆和老闆娘是一對華人夫婦,餐館里的工作人員全都是亞裔,而他的妻子是一名馬來西亞人,在餐館里當女侍應生。
這位可憐的德國男子此時依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,直到他進入酒樓,被眼前血淋淋的慘狀驚得險些魂飛魄散。
四處血跡斑斑,餐館里橫七豎八地躺著好幾具屍體,當翻過其中一具女屍,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映入視線,德國男子驚恐地痛哭出聲,那正是他的妻子。
整個餐館竟是無一活口。
半夜寧靜的小鎮突然響起了尖銳的警車鳴笛,數輛警車從街道呼嘯而過,將小鎮居民從睡夢中驚醒。
這種凶殘程度的凶殺案,不要說在錫滕森這麼個鴿子蛋大的小鎮了,就算是在德國,也是近20多年來都沒出現過。
接到報警後,當地立馬連夜出動了80多名警察趕往案發現場展開偵查工作,德國聯邦刑警局也派來了不少警力。
案發現場的被害者共有7人,都是被近距離槍殺致死,3名死者倒在吧台一片巨大的血泊中,一人倒在過道上,兩人倒在餐廳的桌子之間,還有一人倒在旁邊的一個房間里。
其中一些人還被電纜扎帶捆縛著。
警方很快核實了死者的身份,他們分別是餐館的老闆夫婦和五名亞裔員工,受害者4男3女。
也就是說,7名被害人全部都是亞裔。
36歲的老闆洪帆和他28歲的妻子安妮,都是持有英國護照的香港人,洪帆出生在香港,後移民英國,之後持英國護照來到德國,而安妮出生在德國,他們在安妮母親開設的餐館中相識,墜入愛河,之後結為夫妻。
1997年,夫妻倆在錫滕森開設了年餘酒樓,這家中餐館在小鎮上的口碑很不錯,深受當地居民喜愛,居民們對老闆和老闆娘的印象也很好。
女攝影師克萊因給他們的評價是:“超親切,超可愛。”
她是這家餐館的常客,經常在這裡訂餐,幾周前還來吃過飯,在得知這樁慘案後,她的內心受到劇烈衝擊,難過得一整夜沒睡著。
一位女售貨員也很痛心,她噙著淚道:“太糟糕了,我真的不能理解,我想象不到這家人會有敵人,他們是很可愛的人,總是很親切,做的菜也特別好吃。”
據瞭解洪帆夫婦的居民描述,夫妻倆脾氣很好,從來沒見過他們生氣的樣子,兩口子都說得一口流利德語,待人很有禮貌。
他們實在想不到究竟誰能這麼狠心,對如此善良的一家人痛下殺手。
餐館的生意很紅火,洪帆和安妮幾周前才剛買了一輛全新的寶馬車。
除了老闆夫婦,其他幾位遇害者也均是店里員工,36歲的馬來西亞裔女侍應生,31歲的泰國廚師,57歲的中國香港廚師,38歲的越南裔女侍應生,32歲的越南裔二廚。
警方趕到現場時,只有一名員工中彈後未身亡,不過傷勢非常嚴重,警方連忙把人送到醫院搶救。
除了這個奄奄一息的員工,現場還有一名幸存者,一個2歲小女孩。
女孩叫狄安娜,是洪帆和安妮的女兒。
是警察把她從安妮身下拉出來的,因為孩子小小的身體蜷縮在母親懷裡,所以第一時間沒被驚慌失措地報警人發現,女孩身上滿是母親的鮮血,被救出來時正處於昏迷狀態。
根據警方公佈的現場細節,有的媒體猜測,母親安妮很可能是先懇求凶手放過自己幼小的孩子,然後在凶手開槍的那一刻,撲到了小女兒身上,用自己的身體死死護住了孩子。
生死之際展現出的母愛如此偉大,令無數人動容。
“她在母親的懷裡出生了兩次。”有人感嘆道。
狄安娜十分可愛,從目前流露出的照片可以看出,母親安妮的容貌正如鎮上所有人評價的那樣漂亮,烏黑的秀髮,清麗的眉眼,一旁的父親洪帆也很紳士英挺。
他們本該是多麼溫馨幸福的一家人。
可憐洪帆和安妮在被害不久前,才為心愛的小女兒舉辦了一場熱熱鬧鬧的生日會,許多鄰居都來祝賀。
而現在,女孩舉辦生日會的地方擺滿了用以祭奠的鮮花和蠟燭。
警方還在偵查的時候,一個不幸的消息從醫院傳來,那位員工因傷勢過重,最終還是去世了。
唯一一位見過凶手的重傷者也死去了,狄安娜成了唯一的幸存者,只是2歲的她沒辦法為警方提供線索和信息。
想必凶手也是覺得2歲小孩幫不上警方什麼忙,所以也就懶得對她下手了。
離奇的是,住在附近的鄰居當晚也沒察覺任何異樣,沒聽到槍聲、吵鬧聲、呼救聲,除了報案的德國男子,警方始終未能找到任何關鍵證人,也無法得出凶手的作案動機。
這實在是一場震驚全國的大案,警察束手無策的同時,德國媒體卻紛紛很熱心地邀請各路偵查專家分析此案。
大部分媒體推測,這可能是一齣黑幫討要“保護費”未遂的滅門案。
這種說法不是空穴來風,據《世界報》報道,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,錫滕森鎮附近的漢堡市就曾發生過多起保護費敲詐案。
受害者多為中餐館的員工,甚至還有一家中餐館老闆收到過砍手威脅。
當年警方就曾做過調查,漢堡市有一百多家中餐館,90%都付過保護費。
讓這種猜測變得更可信的,還有年餘酒樓對面的花店老闆琳達說過的一句話:“這裡流傳著一種說法,說是餐館老闆欠黑手黨的債,導致全家被滅門。”
誠然,滅門慘案這種事的確很容易讓人們聯想到黑幫之類的關鍵詞。
部分德媒還教讀者如何判斷自己常去的中餐館是否正被勒索保護費:觀察店里有沒有魚缸,一般欠債較多的店里都會擺個大魚缸,缸里的魚越多,說明欠的保護費越多。
黑幫來收保護費時,就會強賣給餐館老闆高價魚食,老闆呈上的鼓鼓囊囊的信封,名為買魚食,實際上就是交保護費了。
如果拖著不給,黑幫就會揚言要殺死你的魚,以作為滅口威脅。
而年餘酒樓里的確有魚缸,一位魚商還透露,洪帆每年都要來自己這買20條金魚,當時自己還悄悄問過他是否在被索取保護費,但洪帆只是苦笑了下。
一時間眾說紛紜,什麼黑幫收保護費、同行仇殺之類的說法都冒出來了。
不過警方表示,錫滕森鎮此前從未發現有華人黑手黨的存在,警方也沒發現有中餐館被勒索保護費的事發生。
德國黑手黨結構問題專家戈貝爾特也對記者表示,他認為錫滕森血案與保護費無關。
首先,受人們懷疑最多的華人黑手黨“三合會”不存在於德國,再說,收保護費未遂,就把人滅門,這個動機也不太成立。
你要收保護費,人得活著,才能給你交錢,把人都殺了,死人又不會給你交保護費,這個道理就好比農場主不會把自己用以擠奶的奶牛殺掉一樣,一般來說任何組織都不太可能為了收區區保護費,就搞出如此大規模的屠殺。
不管怎樣,“錫滕森血案”都成為了德國進入21世紀以來,發生的第7起特大謀殺案,德國近20多年都沒發生過如此凶殘血腥的命案。
此案不僅令恐慌的氛圍在錫滕森瀰漫開來,在德國華人圈也引起強烈動蕩,德國華人人人自危,很多中餐館這幾天都早早歇業,還裝上了報警系統,部分餐館老闆甚至買槍自衛。
人們鬥強烈呼籲警方儘快偵破此案。
案發次日,漢堡市警方在進行例行交通檢查時,發現兩名越南人的汽車上夾帶有年餘酒樓的內部結構手繪圖,隨即以涉嫌犯罪逮捕了這兩個越南人。
兩個越南人一個34歲,一個31歲,在經過纖維和DNA等相關測試對比後,警方基本認定這兩個越南人就是錫滕森血案的嫌疑人。
在5月和6月,警方又抓獲了另外3名涉案嫌犯。
據悉,這5名嫌犯都是越南人,有兩人是親兄弟,警方在他們的住處搜獲了電纜繩索,經對比,與捆在死者身上的相同,警方還在不來梅市郊外找到了他們的殺人工具——一把裝有消音器的手槍。
證據確鑿後,兩名越南男子均以謀殺及盜竊的罪名被起訴。
檢察機關表示,犯罪嫌疑人的原始動機可能純粹是為了搶劫。
2007年底,由於主管法官重病,該案於2008年3月初重新啟動審理。
檢察院認為,率先被捕的34歲和31歲的兩名嫌疑人和5月份被捕的30歲嫌疑人是參與襲擊殺人搶劫的主犯。
6月份被捕的40歲嫌疑人負責在餐館外放哨望風。
還有一位42歲的嫌疑人是幕後策劃人,他曾在年餘酒樓打過零工,那幅內部結構圖就是出自他手。
不過,被起訴的5名越南裔被告在被捕後的一年裡,面對諸多證據和指控,始終保持沉默。
2008年6月26日,該案繼續審理,那位42歲的嫌犯V終於開口,詳細敘述了凶殺案的全過程,給該案帶來突破性進展。
庭審中,警方向法院陳述了V的供詞, V主要指控其他幾人為殺人主犯。
據V講述,案發當晚他和自己的越南朋友們在不來梅市的一個游戲廳玩樂。
結束後,他坐上了那輛後來被警方截獲的汽車,因為喝了酒,還抽了大麻,他在路上睡著了,醒來後發現汽車停在了一處陌生地方。
車上的幾人這才告訴他,他們現在在錫滕森,準備進行一次搶劫,並要求他也戴上一副皮手套。
得知這幾人打算襲擊一家中餐館後,起初V拒絕參與,直到有人摸出一把手槍,當著他的面旋上了消音器,這個動作讓他害怕了,於是被卷入了這場凶殺案。
一開始V並不知道他們還要殺人,他們只說要用車上備好的電線將店里員工都捆起來,他們交給V的任務是從年餘酒樓里拿錢。
他們沒有戴面具就進了餐館,且分工明確,一個對著員工厲聲恐嚇,震懾住幾位男性員工,並給予鳴槍警告,一個挾持著老闆的小女兒。
他們押著安妮準備去樓上取錢時,洪帆突然暴起,掙脫捆綁,撲向劫匪,持槍人隨即開槍打死了他,接著又打死了趴在地上的另外四人。
然後又槍殺了安妮和正巧推門進來撞見血案現場的廚師。
他沒有殺死2歲的狄安娜,的確是覺得她年紀小,不至於泄露什麼。
V表示自己對他們的搶劫計劃事先毫不知情,更沒有親自動手殺人,只是充當了他們的司機。
在V招供後,被指控為主犯的兩人之一,那位31歲的嫌疑人確認了V的供詞,承認的確是自己殺了人。
不過他辯解稱起初他們沒打算殺人,只是想搶點錢,拿槍也只是為了嚇唬嚇唬餐館里的人,逼他們把錢交出來,不料老闆奮力反抗,這才見了血。
最終,V判以涉嫌重大搶劫罪,其他三位30歲出頭的嫌犯被指控犯有七起殺人罪和重大搶劫罪,那名在餐館打過工且繪製了結構圖的嫌犯被認為犯有煽動搶劫罪。
2009年3月11日,在經過曠日持久的審理後,檢方要求對三名主犯判處無期徒刑,另外兩名同謀則判處六年監禁。
該案在四月底作出最後判決。
值得一提的是,幾名嫌犯最終只得到了5000歐元現金、手提電腦和手機,僅僅為了這些東西,他們就殘忍殺害了7條人命。
命案發生後,狄安娜就被當成證人,處於警方嚴密保護之下,和外婆住在一起。
一切都結束後,錫滕森鎮上的居民就再也沒見過狄安娜和她的外婆,老人應當是帶著孩子遠遠離開了這處傷心地。
本擁有幸福美滿家庭的狄安娜,在她兩歲那年一夕之間成了孤兒,兩歲的孩子仍然懵懂,但但那一夜父母的哭喊、滿眼的血色,或許將永遠如烙印般刻在最深處的記憶里,孩子昏迷前最後的印象,是鼻端濃重的血腥味,和母親仍有餘熱的懷抱,實在令人痛心。
信息來源:
德國錫滕森中餐館血案嫌犯首次招供 中國新聞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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